苍南农民林魁秦怎么也没有想到,无任何抵押就能在银行贷到款。
苍南县位于浙江省温州市最南端,濒临东海。在这个“无人不言商”的东部发达省份,苍南县因独特的自然条件滋养了渔业、林业、畜牧业、养殖业等传统农业,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大县。
林魁秦看准了西红柿和四季柚市场,但需要5万元前期育苗,他就试着向苍南农合行申请了贷款。全县像林魁秦这样的农户数约占人口总户数的30%左右,因此,苍南农合行就遇到了这个一个国际性信贷难题:农户普遍无法提供抵质押品和有效担保。
然而,贷款一定需要抵质押品和有效担保吗?
探索无抵押贷款
苍南、瑞丰、庆元等县域农村金融机构开始探索无抵押创新型信用贷款
贷款无抵押无担保听起来很美,但做起来却不容易,苍南农合行新开发的“诚易贷”就是这样的产品。农户只要在农合行具有良好的信用记录,有一定合法、可靠的经济来源,即可申请“诚易贷”农户小额贷款,最高额可达10万元,并且利率可在保证贷款利率基础上再优惠5%—10%,最低可按基准利率执行。
这样冒险的创新显然不能一蹴而就。“我们很早就尝试推行‘诚易贷’,但就风险考虑,做的比较谨慎,也找了试点。”苍南农合行董事长施贤军告诉《农村金融时报》记者,农合行通过“进村入企”,收集农户金融相关信息,建立农户金融档案19.12万户,基本覆盖全县农户。在此基础上,该县选择以马站镇作为试点,在全县推广。
今年4月份以来,辖内709户农户通过“诚易贷”获得农合行2467万元贷款。
同样是农合行出身的绍兴市瑞丰银行在探索无抵押个人信用贷款上走得更远。瑞丰银行全面进驻绍兴县339家行政村村级便民中心,布设344个助农取款服务点,服务点放置电话POS机、点钞机,提供小额取款、金额咨询、农户贷款咨询等服务,此外,还逐户走访村民,调查金融需求,建立信息档案,至6月末,已完成建档12.4万户。
辖区漓渚镇有一名花木种植大户,想申请房屋抵押贷款500万元,但是由于只有房产证而无地产证,贷款无法办理。然而,客户经理查询信息档案得知该种植户信用良好。因此,种植户的贷款申请得到了瑞丰银行漓渚支行行长傅利高的肯定,并且给予了执行基准利率的优惠政策。
作为新型农村金融机构——村镇银行也参与到了无抵押贷款的实践。位于台州市的庆元泰隆村镇银行是由浙江泰隆商业银行发起,在运作上借鉴发起行服务小微企业的“泰隆”模式,不需抵押物,用保证贷款模式,根据“三品、三表”对农户和小企业主授信,即人品、产品与物品,水表、电表与海关报表。
对于连保证都不需要的信用贷款,庆元泰隆村镇银行也做了一些尝试。“看准贷款人还款能力,适度控制贷款规模,信用贷款也可以做。”庆元泰隆村镇银行副行长吴慧华告诉记者。今年,庆元泰隆做了5笔信用贷款,从5万到50万元不等,共计145万元。无论是保证贷款还是信用贷款,都不再盯着抵押物不放。开发这样的新产品容易得到客户青睐,庆元泰隆村镇银行仅用半年多时间,贷款额就占庆元县新增贷款的三分之一。
把握风险管控
风险防控方式多样,劳动力数量、个人社会荣誉,甚至是家庭是否和睦都成为防控指标
理论上讲,没有抵质押品和有效担保就会导致高风险。然而,在熟人社会里打交道的农村金融机构在实践中却可以避免还贷风险。“风险肯定有,但没有想象的大。我们的基础工作做得扎实,对客户知根知底。”施贤军介绍说。
至于贷款的额度评定,主要是看农户的“资产”多少,按常规理解资产包括房产、有价证券等,但是农合行突破了这种思维,主要根据家庭中有意愿工作成员的劳动力多少,以劳动力作为未来还款能力的主要依据。
瑞丰银行也有自己的看家本领,以村级便民服务中心为基地,实施零售客户经理驻点工作制,每周在便民中心 “坐堂问诊”。各支行行长做到熟悉农户信息,甚至当场签字发放贷款。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个人信用贷款第一单是这样的诞生的:客户经理通过农户信息档案查询,以及向村两委会、当地花农调查了解,得知该农户不但经济实力雄厚,而且威望和信用非常好。瑞丰银行决策层全面审核材料以及核实调查后,达成共识,执行基准利率为农户发放了500万元贷款。
庆元泰隆村镇银行在实践中探索出来的根据“三品、三表”对农户和小企业主授信也足见其在源头上管控风险的智慧。“三品、三表”都是为了达到银行与客户之间的信息对称。“比如电表,一个企业的规模扩展与用电量应该是同步增产的。而海关表进出口审核比较严格,都是真实的。”吴慧华说,“若是对农户,我们要求夫妻双方都要过来签字,家庭和睦与否也是我们的考察标准。”
无论是农合行还是村镇银行,直接对点多面广的农村放贷,不管采用什么防控指标,都会带来巨大的信息成本和管理成本。中国人民大学农业与农村发展学院周立教授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至少还有两种方式可以规避风险并降低成本。一种是“两部门垂直合作”,正式金融机构可以对农村的经济主体,比如合作社、专业协会或非正式、半正式金融组织授信,委托他们放贷。另一种是委托公共部门进行信用基础设施建设,农户等信用信息的建立完善,具有一定的公共物品性。政府安排的农户征信系统、金融服务站等基础设施,起到了“政府搭台、金融唱戏”的作用。
浙江农金的示范意义
实践的意义不仅仅在于效率的提高,还在于信贷决策权的下沉以及信贷信息真实有效性的动态管理
无抵押贷款在城市中并不是新鲜事物,已有数家银行、贷款公司、电子金融机构办理。平安银行推出的新一贷是无抵押无担保贷款产品,记者以入职一年公司员工的名义拨通了咨询电话,被告知在北京地区,最高额可以申请15万元贷款,条件除了要月薪二千元以上和在京六个月以上之外,还要求办理过信用卡、住房按揭或者汽车按揭等信用行为。
这样的授信模式显然不能照搬到农村。一向被认为是“有钱无信”的农村只能作为储款基地,然而,浙江的农村金融机构推行的无抵押贷款正是在农村熟人社会与信用贷款之间找到的最佳结合点。周立认为,浙江经验的意义与价值就在于银行贴近草根,充分利用熟人社会机制,信贷决策权下放。
据记者了解,信用贷款在农信系统一直存在。然而,最高额比较少,大概3万元左右。由于不良贷款率较高,北方的几个省农信社陆续终止或者淡化了这项业务。“与传统的信用贷款相比,苍南农合行整合农贷资源,按照现代化、标准化的商业运作模式,推行农贷一条龙办理服务,大大提高了农贷办理效率,同时也加大了农户授信额度。”施贤军感慨道。
从金融创新意义上讲,无抵押贷款实践不仅仅是效率的提高,周立认为创新还在于信贷决策权的下沉以及信贷信息真实有效性的动态管理。显然,这是农村金融发展的一次有益的探索和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