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杨桃,八月楂,九月栗子笑哈哈。深秋时节,正当满山树叶染红,稻熟果香,鄂西北山区的板栗也熟了。
当年我们知青下乡的山村,资源丰富,山上除了长着茂密的松树、枫树、乌桕外,最具特色的是长在山岗上、沟洼里、房前屋后的一棵棵高大的板栗树。这些野生的板栗树生命力顽强,不知已存活了多少年。在公社农技人员的指导下,村民们对部分野生栗树实施嫁接,不需下肥,不打农药,长出来的板栗个大、味甜,成为了村民的摇钱树。
人们都说,守着这些板栗树就如同守着一条河,生生不息,每年都给乡亲们带来收获、希望。
每当阳春三月,百花盛开,板栗树也悄然长出了嫩黄带绿的叶子,抽出了新的枝条。在阳光、雨露、微风的爱抚下,板栗树一改冬日叶落枝黄的旧貌,像一顶顶大伞,充满了生机与活力。柔嫩的枝叶像一根根小辫子,在柔和的春风中自由自在地摇来摇去。
春末夏初,板栗树上盛开着一串串毛茸茸的、淡黄色的花,不时散发出阵阵诱人的清香。黄绿相映,给郁郁葱葱的山乡增添了无限生机,走到山林就可以嗅到这股花香味。
往前走,大片板栗树正开着花。花条朝下,就像千万只毛毛虫一般垂吊着。蝴蝶、蜜蜂在忙碌地采着花粉。伴随着蝴蝶飞舞和蜜蜂嗡嗡声响,花瓣落了,板栗果也开始长个啦。
秋天到了,板栗树在秋风中摇曳,树上结满了圆圆的板栗果。果子外壳长满了坚硬的小刺,像一只只小刺猬。板栗果外壳先是淡青的,等变成黄褐色的时候板栗就成熟了。成熟了的板栗外壳会自动裂开,露出褐色的果实。风一吹,果子就会落在地上。
每一个板栗所含的果实都不一样。有的只有一个,有的则有两三瓣椭圆形的果子。有一些成熟栗子掉到地上,捡起来一个,放在嘴里一咬,“咯嘣”一声开了,闻到了栗香味,这就是记忆中山乡的板栗。
板栗成熟的季节,山村几乎没有一个闲人,男女老少都来到板栗园里,扛上木梯,拿起长长的竹篙子,山上山下忙活着。邻居家的叔叔婶婶就张罗着打板栗,小伙伴们可高兴了,跑上跑下拣板栗球,拿着剪刀或者石头,砸开一个板栗球,里边的板栗很嫩,很香甜,当然已经掉到地上的板栗也不会漏掉。当年,我们也就十五六岁,参加生产队打板栗劳动觉得很新鲜。我们把板栗球捡到篮子里边,挑回生产队道场,虽然很辛苦,但看到果实累累,苦中也有乐。
夜深了,邻居家老郑家姐弟三个还在灶堂旁欢声笑语。我们一起把那些新鲜的板栗球砸开,把栗子整个地放进火里,砰的一声从火堆里往屋顶上冲出一颗颗喷香的栗子,稍微不小心就会砸到自己和别人。火灰飞扬,少不了挨一顿批评。之后邻居大伯教我们把整个板栗埋在火中,刺都烧掉了,板栗也基本上都熟了。
40 多年过去了,每一年回家妈妈都会给我们留下一些新鲜的板栗,我都会选择生吃,“嘣”地一声咬开,一股清香,更掺着家乡的味道和爱。时代变迁,很多人和事情都在变化,乡情是无法改变的,家乡的味道,是最美好的回忆。
“堆盘栗子炒深黄,客到长谈索酒尝。寒火三更灯半灺,门前高喊灌香糖。”当我偶然读到这首赞美糖炒栗子的古诗,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一次邻居大伯给我们炒栗子的情形:我蹲坐在灶口,不断添着柴禾,老人费力地挥动胳膊,让锅中的栗子受热均匀,热气将灶边站立的父亲烤得冒出了汗珠。忽然,大伯停了下来,伸手捏起一颗栗子,连续对它吹着气,然后递到我的嘴边:“娃子,来,尝一尝甜不甜。”
故乡,是一首诗,只有在他乡的人才会抒写;故乡,是一首歌,只有在他乡的人才会吟唱。如今我在他乡,偶尔出门闻到那一阵阵糖炒板栗的喷香味,总是忍不住去买一些趁热吃。那种特别的喷香滋味,那种诱人的黄颜色,让我想起金秋时节在山上打板栗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