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一个人走在山道上,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四周有大安静,心中有大自在。
进山,对每朵花微笑,野樱、山桃、紫藤、苦李、玉兰、油桐……物竞天泽,飞子成林。春天开出的每一张脸,都笑盈盈的,像昆曲中的花旦,轻启小口,婉转唱念,不紧不慢。
进山,向每只鸟问好。那些鸟,爪子浅黄,小眼如豆,紧攥树枝,每叫一声,树枝都禁不住地颤动一下。有时,鸟儿们会站在前面的岩石上,瞅着我经过,“扑棱”一声飞起,又在前面稳稳落住,顽皮跳跃,叽叽喳喳。或许,它们正在谈情说爱,而我,愿做那位牵线的老人。
进山,感谢溪水的一路陪伴,那些溪水,百转千回,言辞爽朗,风鸣谷应,呵呵……哈哈……仿佛在笑。
进山,听一回鸡犬之声。落雨的山村,炊烟中有松针香味。留守老人的皱纹在春风中舒展。山中投宿,夜雨敲窗,午夜刚过,村里的公鸡就开始打鸣,狗们也开始“谎报军情”。老房子里有人咳嗽,时断时续,声音传得很远。也有小儿夜啼,大人哄着,唱催眠歌。那歌,有点像哭,更像笑。
进山,做回烟波钓徒。春天的水,泛青草绿。水草稠厚,鱼虾生动。每次进山,我会借一只斗笠、一身蓑衣,将一弯生锈的钓钩磨亮,去山溪里钓鱼。松风吹水,蕙兰生香,麻鲇、草混、翘腰、石板花、稀饭皮一条条鱼被吊上来,打理好,向村中人家借柴火灶,猪油打锅,把鱼炕透,加葱、姜、黄酒、牛奶,细水慢熬,一番“咕嘟”乱响,一锅新鲜绕鼻。与房东一起喝鱼汤,吃自制的土酒,酒菜上桌,门口会有几张看新奇的脸,他们被我的一身行头逗笑。
春天,有时进山,目的地不必确定,只要那个地方可以坐看风生水起,卧听雨敲树叶,褪去一身市侩,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