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经过北风的洗礼,枯瘦如柴的葡萄枝,无精打采地匍匐在架上,似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似一头久未梳整的乱发,又似一张破旧不堪的网。
春风吹过,葡萄藤仿佛一夜间睡醒一般,细枝末节吐出点点新芽,犹如无数嫩绿的星星。也从那时起,小星星一天一个样,很快变成了细细的绿叶。绿叶接着抽了翠嫩的杈,杈的节骨眼上,会有一串串小葡萄铃铛般吊在空中。
小时候全村种葡萄的只有五爷一家。在葡萄成熟的时候,也勾着小伙伴们的垂涎。有一回五爷打盹,我正想偷偷从后面绕过去,却被一声断喝吓得魂飞魄散:“毛小子,搞什么名堂?”我灵机一动:“哦,我在帮您捉虫子呢。”“哪有什么虫子,分明是想偷我的葡萄!”……
其实,葡萄树还是有虫子的。不光有虫子,还会得病。但因葡萄叶之间没有纠葛,虫蚁不便作窝,所以葡萄藤也因此保全一种质朴的整洁。因为细密的绿叶,每年的葡萄架下会有两个多季节的清爽阴凉。尤其是在赤日炎炎的午后,父辈们搬了桌椅在树下拉家常、侃大山,孩子们端了板凳在茎干下读书、玩游戏。从早春的葡萄芽、到盛夏的葡萄果,细数满天葡萄星,享受至纯至美人生,是一种意境。
后来,父亲从外地带回一株巨峰葡萄,每年的紫葡萄甜腻得让我们早忘了当年。
十几年前,父亲患重疾离开了人世,母亲也随我们兄弟进了城,留下老屋和那株葡萄相依相伴。由于没人去护理它的缘故,葡萄藤就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到处乱爬乱窜,枝条也爬上了老屋的房顶。每到葡萄生长季节,房顶上葡萄枝结出一串串葡萄。葡萄成熟后,爱吃葡萄的小孩或乡亲便爬上房顶摘葡萄,经常把房顶上的瓦砾掀开一道道裂缝,日久天长,雨水把整栋老屋冲刷得千疮百孔。没几年时间,老屋被雨水冲倒了,而葡萄树依旧疯长,不断长出新枝嫩叶。
老屋倒塌后,重新在原地基翻修新房。那株葡萄树仍留在老屋的空地上。三年前,母亲突然对这株葡萄树产生了浓厚兴趣,经常背着我们兄弟回老家去伺弄那株老葡萄。三月某一天的一大早,母亲又回到老家葡萄树下去张望,母亲说,葡萄总在这一天抽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