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时节,我们又踏上了回乡的路。
一入家门,一种温暖而熟悉的感觉便迎面而来。房前的苹果树上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几片黄叶,院子里堆放着收获的白菜,一个挨着一个躺在太阳窝里,在阳光下泛着绿。家里的黄狗趴在墙角,慵懒而闲适。房檐下的铁丝上挂着切成条块的白菜,到了年根就能吃到最爱的干白菜。一切仿佛还是原来的模样。
刚坐了没一会儿,母亲就招呼我们吃饭。猪肉白菜馅的饺子,白菜香甜、猪肉鲜美,还是那熟悉的味道。吃完饭,趁着母亲在厨房收拾的间隙,我走到屋外闲庭信步。猛然,挂在西屋北墙角上的纺
车吸引了我的目光 。“娘,这纺车你还留着啊,我还以为早扔了呢。”我冲母亲喊道。母亲说:“哪儿能丢掉啊。这俗话说,破家值万贯,虽说这纺车现在用不上了,可留着也是个念想。”
听了母亲的话,我也若有所思,不禁仔细打量起它来。这部纺车因为搁置许
久,到处漫着岁月的尘埃,也因为曾经无数次的使用磨损,就连纺翅轴都细了许多,把手上的圆孔也被手指磨得 光滑锃亮。纺车安静地呆在这里,好像在无声地诉说着时光里的往事。我仿佛又看到了母亲坐在纺车、织布机前操劳的身影。小时候,我们穿的衣服、铺的床单、毛巾和装粮食的布袋,大多都是母亲纺线织成的布做的。而纺线、织布又是工序繁杂的营生。从我记事起,几乎每个夜晚母亲都是在煤油灯昏黄的光亮里忙碌。很多的时候,我们都是在纺车的吱吱嗡嗡声中入睡。不记得有多少次,半夜醒来,朦胧中觉着灯还在亮着,揉揉眼一看,母亲果然还在扯着线穗子不停地纺着。外面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屋内的纺车在不停地转着。母亲帮我掖掖被角,让我快睡,自己继续忙碌。
把棉花纺成线后,还要经过拐线、浆线、染线、洗线、晾线、络线、走绺、掏综、装机等等诸多工序,才能织成布。开春后,天渐渐暖和起来,几个农妇相约着挑个好天气,找一处宽敞的空地,把纺了一冬的线归拢到一起。经过仔细称重、计算,按重量计算出长度,再按各自需要,研究出经纬线的颜色搭配,想好要织成的条纹,把那些线理顺好平绕在织机的机旋上,再安到织布机上。那时,为了尽快把布织好,母亲常常早出晚归,好奇的我总是跑到母亲织布的人家,看母亲坐在织布机上,双脚各踏机综吊板,双手交替推拉机杼、掷梭、抓梭,发出哐哐哐的声响,时
而紧凑、时而停顿,就像一串串美妙的音符。结婚的时候,母亲特意把一块绿白相间的粗布送给我,还说这是最后一块了,以后想要也没有了。至今它还放在我家的衣橱内,一直没舍得用。如今回想起来,纺车旋转出的丝丝缕缕、织布机构出的简单样式,看似单调、普通,却依然让人感到温暖、踏实。而儿时母亲为我们缝制的每件新衣,都凝聚着她辛勤的汗水和毫无怨言的付出,一针一线都穿连着爱和牵
挂。这份质朴、厚重的爱,将会永远温暖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