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金融时报》记者到达四川调研采访这天，恰逢省农信联社成立7周年。不见横幅、标语、彩旗，所到之处没有一丝庆贺的气息，省联社办公室小王告诉记者：“平时都很忙，三夏更没得说，这些天大多数人都下农村了，真顾不上这些。”

“楚水巴山江雨多，巴人能唱本乡歌。”四川省联社理事长王华用唐朝诗人刘禹锡的诗句来借喻农信社的本质与本色。虽然经历了改革发展的风风雨雨，但农信人始终立足本乡本土，在自然、环境条件尤其特殊的巴山蜀水间唱着支农“小”曲，“既然因农而生、与农共舞、伴农成长，那么言行必须一致。”王华直言。

在记者以往采访的印象中，王华是一位说真话、办实事的理事长，此次谈到农信社改革，他直截了当地提出，农村信用社深化改革应以保持、维护和巩固农村信用社体系的完整性为前提。“王岐山副总理2008年在四川地震灾区视察时特别强调指出，‘要保持农村信用社体系的完整性’。发展实践证明，完整的农村信用社体系是县级联社最有效的竞争优势，能够最大限度发挥系统优势和整体功能，弥补单个县级联社在规模、人才、技术和抵御风险等方面的先天缺陷，解决全省农村信用社发展不平衡、不协调问题。”

保留合作制属性

四川省的市场经济不如东部沿海发达，农业还属于弱势产业，保留农村信用社合作制的属性，才能够保持农民银行的性质

7年来，四川农信以占全省15%的存款资源，发放了占全省金融机构89%的农业贷款、98%以上的农户贷款、55%的县域中小企业贷款、55%的下岗再就业贷款、71%的生源地助学贷款、93%以上的地震灾后农房恢复重建贷款、100%的藏区牧民定居贷款和彝家新寨建设贷款，承担了全省2030万农户的28项财政补贴资金代理业务，去年被中国银行业协会评为“中国银行业2010年度履行社会责任最佳机构奖”。

扛起这样的重任靠什么?靠的是完整的农村信用社组织体系管理。“对四川省而言，市场经济不如东部沿海发达，农业还属于弱势产业，非常有必要保留农村信用社合作制的属性，这样才能够保持农民银行的性质，真正为农民、中小微企业和县域经济服务，不偏离服务的方向。”王华说。

经验表明，2003年深化农村信用社改革以来的制度安排，极大地促进了四川省农村信用社的发展，在省联社模式下，农村信用社整体功能和系统优势的作用越来越突出。“只有抱团发展抵御系统性风险，才能有效应对激烈的市场竞争，这在抵御地震灾害和民族地区农信社发展中已得到充分展现。”省联社主任张远国认为，关于省级联社淡出行政管理一事，是否该循序渐进，这个问题有待商榷。

“省联社模式下的双垂管体制，有利于在遵循经济、金融发展规律的同时，保持基层农村信用社在所在地域业务发展的相对独立性，减少市县地方政府的行政干预。”省联社宜宾办事处主任陈利雄的观点十分明确。他表示，如果按照现行的单个独立法人社和走以县为单位的商业化经营模式是无法抵御经营风险的。

在我国没有建立金融风险救助机制之前，如果出现重大风险，单个法人社自身是无法承担的，必然会涉及到政治、经济、社会的稳定。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有着“万里长江第一城，西南半壁古戎州”之誉的宜宾市，农信机构7年的发展是前54年发展总量的4倍;泸州市农信社7年来存贷款规模净增数为前54年累计存贷业务总规模的2倍以上，去年辖内江阳区、龙马潭区、叙永县3个联社综合考核名列全省前十名，省联社泸州办事处名列全省第二名。全市信用社从去年起开始实施金融服务进村入社区、阳光信贷、富民惠农金融创新三大工程，提高了农户满意度、贡献度和忠诚度。

泸州办事处主任夏科智对此颇有感慨：“应该保持农信社组织体系的完整性。我建议县级联社组建成农村合作银行，省级联社组建成联合银行，最好以省为单位组建成统一的农村合作银行，目的是为了解决单个县级联社(或银行)自身无法解决的问题。”

农信社能够得到长足的发展，必然得益于一个稳定的环境，而稳定恰恰来自于完整的组织体系。江阳区联社理事长姜旭军表示，单个法人农信社经营规模、人才、手段等方面存在明显劣势，要想解决诸如信息化建设、电子银行业务研发、新产品研发推广、对外形象宣传、公共关系协调等方面成本问题，存在自身成本承担能力弱与巨大的外部协调成本之间的矛盾。泸县联社理事长徐军则表示，不管怎么改，“三农”不能丢，完整的组织体系不能散，改革必须要有利于农信社自身的发展。

“有两种模式可以选择。一种是仿效荷兰合作银行模式，县级农村信用社组建为农村合作银行，省级联社改制组建成联合银行。另一种模式，全省组建统一法人的合作银行，充分发挥合作制的普惠制金融服务功能。”王华说。

完善普惠制金融

中国不缺盈利性银行，而缺乏普惠制银行，大小不是衡量“三农”服务水平的标准，而要看是否具有普惠制金融的属性

一个国家公民的均等，体现在人人享受的公共服务的均等上，但普惠制金融由谁来完善?

据记者了解，在解决金融服务空白乡镇中，宜宾市农信社顶着每年亏损的压力，设立营业网点14个，主动承担了解决全市14个金融服务空白乡镇的重任，占宜宾金融服务空白乡镇的100%。泸州市合江县是典型的丘陵山区县，县联社共有营业网点37个，至今仍有自怀、密溪等5个长年亏损的点在基层农村服务“三农”和地方经济。

王华认为，中国不缺盈利性银行，而缺乏普惠制银行，银行大小不是衡量“三农”服务水平的标准，而要看是否具有普惠制金融的属性。从西方先进发达国家来看，社区型的小银行是对大银行的有效补充，其在服务农民和社区居民方面具有诸多优势，但在金融发展并不充分的我国尤其是中西部地区却并不适用。

“以四川省为例，偏远落后地区特别是三州地区，金融竞争不充分，金融市场不完善，甚至连基础金融服务都难以保障，还存在着众多的金融机构空白乡镇，在大银行普遍缺失的情况下，资金实力小的小银行更难有所作为。”王华说。而长期以来，农村信用社作为农村金融的主要纽带，在发挥主力军作用的同时，时刻履行着支农支小的普惠金融责任。

如四川农村信用社根据普惠制金融服务理念推出的“惠农兴村”工程，目标是让农民享受同城里人一样同等的金融服务。它以创新、完善四川农信服务“三农”体系为核心，倾力打造农村信贷支持平台、农村支付结算平台、农村代理服务平台，形成“村村有点有机有联络员、户户有档有卡有授信额”的全覆盖服务网络和立体式结算营销渠道，让农民享受方便、快捷、高效的普惠制现代金融服务。

但实际上，农信社“承担普惠制金融服务功能主体”的定位并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明晰，在一些政策上仍不能享受“国民待遇”。泸州市龙马潭区联社理事长郭佳莲告诉记者，目前，龙马潭区联社与烟草公司合作需要开的财政专户不能开户，信用社为财政代发各种补贴占用了很多柜台资源，但每年收到的手续费连纸张费都不够，成本倒挂。

身处承担社会责任和与歧视壁垒重重的尴尬局面，姜旭军建议从国家层面承认农信社的金融身份地位，取消相关部委对农信社的歧视性政策规定。

在经济极为落后的国定贫困县叙永县，全县农信社88%以上均属弱势群体贷款，在涉及的4万户农户中，贷款金额最小的小到100元。而且该县自然灾害频发，导致农民种养业减产减收甚至绝产，贷款潜在风险较大。

“应综合测试农信社的赢利能力，比较其他银行，重点考虑其所承担的稳定和促进农村经济社会发展的政治贡献，提供的普惠民生型金融服务所体现的隐形成本，给予税收和财政补贴的优惠待遇。”泸州市纳溪区联社理事长李琪认为。

古蔺县地处川南边陲的盆周山区，也属国定贫困县，农信社面临的困难可想而知。“农信社经过几十年的改革发展，规模虽然已经做大，但还没有做强。只有做强农信社，才能为‘三农’提供更优质的普惠制金融服务。”古蔺县联社理事长王勇表示。

虽然目前看来完善普惠制金融尚任重道远，但对于四川这样一个8000多万人口中有6600多万农民的农业大省而言，普惠制、微利乃至政策性的金融服务无疑是最贴近实际的惠农。